本文作者: 春梅狐狸
(相关资料图)
已出版《图解中国传统服饰》
去年《
她,从母亲到女性!——塑造中的母亲象征 | 节日特辑
》聊了一下“母亲”如何从小家庭私人化的角色成为国民性符号化的标签。这次想聊一下朋友当妈妈以后跟我聊起来的一种独特的服饰——背儿带。
△ 出自《情系背儿带》
△ 著名的“春运妈妈”巴木玉布木
都说“父爱如山,母爱若水”,在一些人的记忆里、在一些广告图像里也多用父亲扛举子女的形象来表现。但背儿带这种几乎出现在诸多民族传统育儿方式中的辅助性工具,却成为了母爱也如山般坚韧高大的最佳例证。在如今依然还保留背儿带的西南地区少数民族中,又以精美复杂的织绣纹饰,使之同时成为母爱如锦似绣般绚丽多彩的物质证书。
使用简单的布幅将婴幼儿包裹并背负在身上的方式,不仅古来有之,并且在许多民族中都仍可简单印记。比如在《
峇迪(Batik)蜡染: 日常家居中的南洋风情(样式和制作篇)| 围读服饰史
》里就介绍过这种事先已经头尾缝合的面料,不仅可以作为类似筒裙的纱笼,也可以当做婴儿的摇篮床和婴儿的背带。
△ 马来西亚画家笔中使用峇迪布给小BB做摇篮床和婴儿背带的母亲形象
而远至秘鲁安第斯地区,她们也用自己彩条纹样的传统织物将孩子背负在身上,构成海洋也无法组合的人类母女或母子相互依存的动人画面。
△ 安第斯地区织物和用作孩童背带
有一个流传比较广泛的说法,就是人类的婴儿都是“早产儿”,出生之初十分幼弱,需要成人的额外照顾,于是便诞生了类似体外子宫、服饰育儿袋的“襁褓”。唐代张守节在为《史记》注解的《史记正义》里说:“强,阔八寸,长八尺,用约小儿于背而负行,葆,小儿被也”,这个说法很容易就联想到背儿带,只不过很难确定是怎样一种形式。
但若放到如今的视野去看背儿带的形式,那可就太多了。
比如只是一根带子的话,如峇迪,可以形成一个环形斜挎在身上,孩子则兜在宽布形成的褶皱里。《情系背儿带》中有一张摄于1987年台湾原住民的照片,与前图极为相似。
△ 1871年台湾平埔人,《情系背儿带》
△ 台湾史前文化博物院展览宣传图
△ 越南河内
△ 蓝采如藏品
这个环装的简易背兜,也可以斜挎在身后,甚至顶在头上。
△ 蓝采如藏品,Landap织物
△ 图片出自《情系背儿带》
△ 出自pinterest,没有说明
比如在香港历史博物馆中看到福佬人所用的背儿带是一种X型,中间是主要表现图案的正方形,四角延展出带子,也是看了大概就能猜到它的使用方式。
△ 福佬人的背儿带,暖玉拍摄
△ 广东地区背儿带
但是在《西南少数民族传统背扇研究》中就提到了两种不同的系绑方式,都是4个带子俩俩拧转固定后再合并固定,区别在于“俩俩”分组是上下还是左右,当然细节上差别会更多。
△ 使用背儿带的老照片
虽然也是四根带子,实际上《西南少数民族传统背扇研究》里是一种带盖帕的样式,盖帕还比用作固定婴童的本体还大一些,带两根比较细的绑带,可以在孩子睡着时或日头猛烈的时候用于遮挡保护孩子的头部。
△ 带盖帕的四根袋子背儿带,出自《情系背儿带》
西南地区更常见的是T型背儿带,利用两根长带子在绕过母亲身体以后再绕到背后,防止滑落。
△ 正在将孩子用背儿带固定到背上的母亲
△ 出自《娃崽背带》
为了减轻压力,这两根带子有时候会做的很宽,有的却是细长的织带,各地的风格有很大的差异。T型一般有长长的尾巴垂在后面,一些款式也带盖帕。
△ 带盖帕的T型背儿带,蓝采如藏品
△ 正在将孩子用背儿带固定到背上的母亲,这条背儿带有盖帕
△ 不同样式的T型背儿带,多为西南民族
此外,也可以将带子与小儿被分离,小儿被平时也可以用来给孩子用。
除了专门设计的背儿带,西南民族还用直接使用围腰也作为背儿带,有一些民族服饰宽大,则直接使用服装来形成一个背兜的样式。
△ 使用服装包裹背负孩童
也可以零星看到一些男性使用背儿带,但我觉得更应该留意的是大量儿童使用背儿带的情况。有一些配图的文章直接说了童婚的情况,更多的是我们父母辈所熟悉的大孩子带小孩子的情况。
△ 网络图片
在一些民族收藏中,也可以零星看到背儿带,但主题收藏的并不多,据说是因为繁衍育儿在各个族群中都有独特寓意,而背儿带往往预示着一种生命的连接,所以人们并不会轻易出售它,宁可烧掉或剪破。
但也是这种独特性,背儿带上往往大面积地集中所处环境的织染绣技艺,善绣的民族绣它,善织的民族织它,善缬的民族染它,还有的使用拼布等叠加的工艺。
△ 出自《情系背儿带》
△ 出自《中国贵州少数民族背扇》
背儿带,在母亲背上其实是两面的,一面兜住的是个体生命的传承,一面展示的是民族文化的传扬。那些母亲,不需要举着背儿带去走T台、去闯专柜,她们的生活就是最好的演绎。
△ 出自《情系背儿带》
△ 台湾史前文化博物院展览宣传图
△ 网络图片
可问题也在于,为何背儿带如此被很多母亲需要,是因为她们需要劳作,以至于无法将这些嗷嗷待哺的孩子安放某个地方,只能在劳作间隙进行照料。并且,在生产力比较低的地区,也往往缺少有效的交通工具,不善于行的孩童最好的方式则是通过成人的背负,而成年人的负担又不仅仅只有孩子,解放双手的背儿带也就成为了极为重要的辅助工具。
△ 出自《娃崽背带》
△ 出自《情系背儿带》
△ 网络图片
△ 出自《汉代“襁褓”“负子”与“襁负”考》
有些民族则喜欢使用背篓、竹椅等,因为不在本文讨论范围内就不展开了,大家可以去听那首歌曲《小背篓》:“小背篓,晃悠悠,笑声中妈妈把我背下了吊脚楼。头一回幽幽深山中,尝呀野果哟;头一回清清溪水边,洗呀小手哟;头一回赶场逛了,山里的大世界;头一回下到河滩里,我看了赛龙舟……”虽热歌里唱的是背篓,但情感是相近的。
△ 台湾史前文化博物院展览宣传图
时代发展之后,出现了职业女性,家务开始事先社会化,其中也包括育儿。“鸡娃”实际上还是在“鸡妈”,比拼哪个母亲能花更多的时间成本在孩子身上。而社会上对于女性的一些指摘,比如吃外卖、叫钟点工,也是因为这些原本女性的“分内事”转为了社会化工作。
很多人误以为在出现职业女性之前,女性是不参与劳作的,事实上女性的劳作强度和时长一直是惊人的长。职业女性只不过是将女性从家族的私人空间中解放出来,育儿便交给了社会化机构。但这无法完全替代母亲需要承担的育儿工作。很多年前我做过一个“背奶妈妈”的选题,就是一些职场母亲需要利用工作间隙将母乳储存下来提供给孩子,这中间会遇到一系列的问题,最最硬性的条件,吸奶的空间、储奶的设备,以及使用公共交通工具时液体需要开包检查的问题,都是阻碍。
△ 背奶妈妈
很多关于背儿带的介绍离不开它的工艺、纹样寓意、以及传承仪式等,但我觉得背儿带更像是育儿上的物质象征,剪短脐带以后的物理连接,这份重量是不会消失的,要么背在母亲身上,要么像我们父母辈一样由大孩子来背,总有人在负重前行。就像职业女性只不过是放下了背儿带,却未能放下背负育儿的压力和成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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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梅狐狸 传统服饰
脸着地的藏狐,故纸堆里的服饰爱好者